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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小松《“音乐敦煌”——瞿小松交响合唱作品赏析》讲座综述

时间:2014-10-27浏览:997

 

《“音乐敦煌”——瞿小松交响合唱作品赏析》讲座综述

——铁 

 

讲座教授:瞿小松

讲座课题:《“音乐敦煌”——瞿小松交响合唱作品赏析》

讲座时间:20141020日,1430-1700

讲座地点:音乐学院三楼会议室

 

20141020日下午230分,著名作曲家瞿小松先生受邀莅临福建师范大学音乐学院,为我院师生带来题为《“音乐敦煌”——瞿小松交响合唱作品赏析》的主题讲座。本次讲座由音乐学院副院长王州教授主持,学院师生参加。瞿小松先生作为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具影响力的成功作曲家之一,早已被大家所熟知,他平易近人,谈笑风生,没有一丝大作曲家的架子,在讲座中他把“音乐敦煌”的创作缘起娓娓道来。

受敦煌研究院委约,2012-2013年间瞿小松先生为陈建军先生执导的短片《敦煌二部》写作音乐。“敦煌一”为宽荧幕影片,讲述敦煌历史沿革,其总谱定名为《岁月敦煌》。“敦煌二”为球幕影片,以数字化高清展现莫高窟上下千余年令人惊叹的佛教艺术,其总谱定名为《敦煌魂》。两首乐曲追求清远、宁静,与中国儒家礼乐思想和佛教人生哲学有着紧密的联系。

一、《岁月敦煌》的音乐依影片结构分七小段:

(一) 丝路苍莽

“苍莽”二字,取意坎坷。当年张骞西行,沙路茫茫。烈日熏烤,沙暴遮天,匈奴强人骚扰,和平通好之旅不易。

(二)战以求安

为确保边地平安,丝路通畅,汉武帝举兵西征,战以求安。

(三)和合兴邦

“和”:和平,亲和,包容。“合”:众缘聚合。边地荡平,丝路通畅,众缘和合,敦煌城池兴建。民安居乐业,东西交流,互通有无,佛教自然融汇。

(四)莫高初起

  莫高窟“始作俑者”乐僔和尚,跋山涉水历经艰险,远足至令今人称道的“莫高窟”所在,痴立于人迹罕至一望无际的戈壁荒野,但见眼前,无树无草的三危群山,夕阳之下晚霞灿烂,连绵数十里金光闪耀,空中隐现佛与菩萨光影。奇景当前,知止不殆。行者决意驻足修行,凿下莫高首窟。于东晋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书写历史。

(五)化恶为善

莫高、榆林众窟之中,有一壁画,讲述这么一则故事:有五百强盗意欲杀人越货。菩萨们化现一支慈悲之旅,将强盗追截,团团围住,却不伤杀。之后宣说佛法,启其自身本俱的佛性,令五百强盗一一解脱。音乐重现“战以求安”素材,却已了无杀气。

(六) 盛世开窟

汉武帝举兵西征,荡平边地,打通丝路,休养生息。然人祸易除,天灾难断。其实所谓“天灾”,生灭盛衰,本来就是自然。天在上,地在下,天地之中,人类文明从来曲折,也从未止歇。文化敦煌一路演进,到得有唐一代。开窟,造塔,绘像,佛家修行与佛教艺术,大唐盛世,气度恢弘。

(七)大观敦煌

 汉至大元,岁月久远。莫高、榆林数百洞窟,佛教艺术规模造诣,蔚为大观。若将文化敦煌称为天下奇观,当不为过。大观岁月敦煌,岁月敦煌大观。立于大漠荒野,追思先人伟业,难能不感叹。

二、《敦煌魂》音乐分三大段:

(一)世界久远

这里世界两个字,取佛学原意。“世”是指时间,比方说“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所谓“三世”。“界”是指空间,比方说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再加上方、下方,所谓“十方”;“欲界”、“色界”、“无色界”,所谓“三界”,指不同生命形态存在的不同空间。“三世三界十方”这个“世界”,以现今的话讲,意即“时空”。

莫高首窟,开凿于秦建元二年(西元366),距今一千六百余年。莫高窟的别称,又叫“千佛洞”。众所周知,佛法与佛菩萨的事迹典故,是千年莫高窟与榆林窟艺术的基本内容,以及“千佛洞”得以产生的根与源。佛教由释迦牟尼创立于西元前七世纪,距今近三千年。纵观莫高窟与榆林窟的历史渊源,“世”这个时间,不可谓不长久。

莫高窟这片令人称奇的绿洲,沉落于沙漠戈壁深处。沙漠戈壁广袤寂寥,裸呈天地。产生佛教的古印度,远隔千山万水。于莫高窟、榆林窟而言,“界”这个空间,不可谓不辽远。莫高窟与榆林窟之所以成就,世界久远。线条徐缓朴拙,暗喻时空辽远。声响隐微无饰,昭引以太无垠。所谓“空灵”,灵在空阔。这便是“世界久远”的音乐立意。

(二) 乐舞梦幻

 莫高、榆林众窟的壁画,有不少奏乐歌舞的场景,令后人赞叹玩味遐想。想当年乐手舞者,歌舞当下,如今逝者如梦。而今正处当下的我们,想必也终如当年艺人,随时光而去,幻化作古,乐舞妙曼,如梦如幻。正处当下的我们,能否为将处当下的未来,留下一丝念想?

(三)魂越时空

实话实说,没有佛教,就没有敦煌艺术。所以,显而易见,莫高窟与榆林窟艺术的魂,是佛法。佛法的精髓,是超越一般知识的智慧,是对万物不期回报的关切与感同身受的平等同情,是彻底的非暴力。非暴力,平等的关切与同情,正是当今人类广泛迷失的人性之善,也是人类与己与万物有可能长久和睦相安的根本。

对万物不期回报的关切与感同身受的平等同情,佛家用语叫“慈悲”。佛教里头,观世音菩萨象征慈悲,文殊菩萨象征智慧。佛教的创建者,是释迦牟尼。因而合唱队以梵语为“魂越时空”安宁地唱诵释迦牟尼佛、观世音菩萨与文殊菩萨的心咒。咒是声音的精髓。《敦煌魂》以声音的精髓,继元代敦煌艺术中断,再续平等、包容、融合与彻底的非暴力。

每一位成功的作曲家都是一位具有深邃思想的哲人。瞿小松先生重视吸收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借鉴传统经典文化的形式、内容,并在继承传统文化思想的基础上运用现代语言和表达方式,采用独特的创作理念与手法,赋予音乐新的生命。其音乐作品风格体现了中国传统文人的淡泊名利、崇尚自然、回归平常的崇高品质与人文精神,展现了自由松弛,自然而为,老庄智慧,自在闲逸,空淡逸远,灵异通感等独特的中国文化审美意蕴。

瞿小松先生认为:“中国传统音乐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谜与高明之处,音乐学院教音乐能够做到的只是共性的东西,而对于有个性的民族民间音乐只有真正地进入到传统音乐本体中的时候,才能够捕捉到新的创作灵感,认识到民族民间音乐中所蕴含的独特美质,为它所感染、所陶醉,并产生深刻的体会。”瞿小松先生在创作理念中不仅把表达中国传统文化作为一种艺术理想与执着追求,不断地吸收多种文化艺术的养份,在借鉴与吸取多元文化的过程中,他音乐自身的民族文化特征得到凸显,为当今音乐创作带来一定的启迪。

一、积淀传统文化,拓展艺术视野

传统文化是瞿小松先生创作的源泉,他从中汲取了充分的营养。其音乐作品中所体现出的“文雅、简练、淳朴、沉穆、宁静、空灵”等艺术风格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之精髓,体现了作曲家本人对传统的“儒、释、道”为核心的古代文人情怀的执着与追求。传统音乐是我们音乐文化之根,也是现代音乐发展的基础,失去了传统,现代音乐便会成为“无本之木”、“无水之源”。

瞿小松老师的创作思路并不在于强调中西合璧,而在于从传统文化艺术中吸取养分,在传统艺术形式与内容中找到创新的突破口,通过与中国书法、国画、民歌、戏曲等艺术相结合,试图从传统的文化价值观,甚至哲学观等方面去不断发掘与寻求富有特色的本民族音乐文化本体,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音乐艺术风格与美学理念,创造出精彩、高品位的音乐作品。他那种独特的音乐风格体现了中国音乐创作前进方向的一种文化自觉。

二、引禅入艺的特质,道法自然的境界

瞿小松先生以其广阔、宽阔的传统文化根底,不仅将中国道教“自然无为”的思想理念带入音乐,而且还吸收了禅宗“空淡远逸”的美学特质,“内在超越”的文化形态特征以及异质通感的诗、书、画意境。瞿小松先生的音乐风格纯粹,跟着感觉走,不刻意迎合别人,随缘自在的创作理念,对宗教文化中“真、善、美”、“慈悲、大爱”意境的追求,以及“天地人合一、无我、顺其自然”的音乐感悟。

他的音乐以“虚静”为本源,从“无”而来,又回归 于“无”,音乐旋律线条是自由的,流动的,是回归平常,不再追求刺激的音响,是不带有伤害性的正能量。聆听时能触动你的灵魂,使你感受到善意的信息,慈悲的情怀,以自然的和平之声祈祷平等、包容与彻底的非暴力,以一个地球公民的视觉寄望人类之间的和平,寄望人与自然之间的和平。瞿小松先生认为:“无论什么人,在做什么,重要的是生活状态。他喜欢简单、天然、无拘无束,喜欢乐善好施。他说,这么多年,他感悟到的最深哲理就是慈悲”。

瞿小松先生用简洁的音乐笔墨来暗示无限的空间存在,使大家在充足的时间与空间中得到触动与感悟。瞿小松音乐形成的审美情趣与世俗音乐大相径庭。世俗音乐通常是把越能搅动人的情感波澜就越为人们所喜欢作为审美标准,然而瞿小松先生的音乐追求是以强调和谐宁静的乐音来平抑人的感情波动,在柔和、宁静的乐音中与自己的灵魂对话,使人的身心完全放松,心静如水,清虚博大。

三、复归于自然的审美理念,崇尚于简朴的创作手法

瞿小松先生的音乐创作力求自然、宁静、松弛。对音乐的追求体现了中国传统音乐中求淡、求真的哲学观,它是一种心绪,一种意境。这样的审美理念追求体现了中国传统文人所推崇的“含蓄、空灵”的艺术境界,集中体现了传统的“自然观”思想,富有与自然融为一体的人文情怀与文化气质。他在音乐节奏设计上处理灵活,松、紧、长、短、快、慢旋律的流动中没有人为的雕琢痕迹,接近天籁。通过巧妙的安排把大相径庭的音与音、句与句、段与段之间的关系有逻辑的自然连接好,音响组合成更高的精神统一体,产生令人信服,十分自然的效果。

瞿小松先生真切地感受与体味到了自然与人生美的真谛,保持了个人人格的完整与高洁,获得自我精神上的独立与自由。“复归于自然”,宛若投入母亲的怀抱,那里有真正的温暖与伟大。融入自然,感悟自然,才能达到“自然而然”的艺术境界。音乐是一门活的艺术,音乐艺术的进步需要以润物细无声的自然方式,通过心灵的沟通去展现,去感悟,去表达,去诠释,过多的规则和标准去约束只会抹杀很多音乐上的可能性。

谈起所谓的音乐技巧瞿小松先生解释道:“音乐技巧的学习很容易陷落在某种音乐风格与样式中,成为固定的音乐审美趣味,艺术感觉容易在严格的技术技巧训练中失去鲜活性与灵动性。在音乐创作中最重要的是奠定自己的思维与创作方式,作曲就是作曲,不要承载太多的技术观念,只有将自己的注意力锁定在音乐本体上,从形式、语言、技法等方面不断沉淀、挖掘,把技术与感觉融为一体,在作品中看不见刻意的技法痕迹,才能使音乐达到较高的艺术境界。

简朴是瞿小松先生音乐创作的重要特征,同时也是中国几千年文化积淀的结果,以最纯净的形式,简洁的音乐材料,简练的创作手法来表现深厚的文化内涵与崇高的人格魅力,是东方特有的艺术风格,有着无穷的强大生命力。瞿小松先生在音乐创作中,特别注重音色的个性,追求音色的圆融、纯美,音的使用极其珍贵,给人以更多想象的空间,寂静的音乐风格引人遐思。音高建构在借鉴西方技法的基础上,直接或间接地不断吸收中国传统音乐语言元素,他在当今世界文化艺术的多元化发展和新文人艺术的影响下所创作出的具有时代精神与传统文化意蕴的现代音乐作品先后在德国、法国、英国、意大利、荷兰、美国、俄罗斯、澳大利亚、新西兰、瑞典、波兰等世界各地被广泛演奏,并被西方乐评称为“寂静的大师”、“节制的大师”、“无可归类的行者”。

四、包容接纳,放眼世界的音乐教育观

瞿小松先生富有“中国神韵”的现代音乐作品,无处不闪烁着东方文化的精致与优雅,他的音乐作品在某种意义上是对“西方中心论”、“西化论”等理论作出地反驳与抗争,对中国现代音乐的发展具有一定的启示与参考价值,促使当代音乐人对音乐中的文化有更深层次的追求,对于我国现代音乐文化建设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在批判吸收西方音乐的基础上,以开放的姿态借鉴世界其他民族文化的因素,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音乐品格。需要我们音乐教育者不仅要有容纳各种艺术的胸怀,同时还需坚守中华民族文化之魂,使之长存的决心。

提到当前音乐教学的课程设置时,瞿小松先生突然变得言辞犀利起来:“目前的一些音乐教学把欧洲300年的辉煌看作了唯一的音乐成就,把这块内容作为唯一的音乐进程来教。孰不知这是一块多么窄小的天地呀!”他还告诉我们:“对于西方的各种创作技术,如和声、配器、十二音序列等技术,我们必须认真学习,弄懂它们的技术原理。至于是否把这些技术手段应用于音乐作品,要根据自己创作思想的需求。我们应该以一个包容的心态,接纳与吸收世界上的一切文化,单纯强调中国音乐形态与创作思想,或是单独强调西方现代的音乐观念与创作技法,都不利于中国现代音乐的发展。”

音乐作品中所蕴含的文化品位与形式美感是其它艺术形式所难以企及的。面对新的世界,新的格局,中国乐坛如何以一种非功利的心态走好自己的路,扎实把握好传统与现代相互碰撞、相互交融所带来的契机,使中国乐坛向更加自然、更加长远的方向发展,令人思索。瞿小松先生的讲座案例详实、深入浅出,情深意切,为与会人员带来了当代作曲的前沿资讯和创作理念。讲座结束时全场热烈的掌声表达了我们对瞿小松老师真挚的敬意与深深的感激之情。